城市作为一种人类生活形态，为文明进步提供了空间、创造了机会、促进了融合。就城市生命历程而言，如何保持自身活力，防止衰退，促进持续发展，确保城市在未来竞争中赢得先机，“城市年轻力”成了理解这一夙愿的新视角。从理论溯源看，年轻是一个多维概念，涵盖了生理、心理、社会和文化等方面，代表着活力热情、充满希望、无限可能。城市年轻力的新解读，可以为青年发展型城市建设实践提供创新思路以及话语支撑。

城市年轻力的多维度意涵

从产业视角来看，城市年轻力主要指产业的不断升级与迭代。如钱纳里的“标准结构”理论认为，经济不同层次的发展可以划分成三大阶段、六个时期，每个阶段的发展又分为两个时期。在初期产业阶段，发展在很大程度上依靠农业，现代工业基础较薄弱；在中期产业阶段，制造业部门对经济的贡献不断增大，同时第三产业的经济规模也在壮大；在后期产业阶段，制造业的内部结构产生了变化，以技术密集型产业为代表，同时第三产业开始分化，并逐渐占据主导地位。城市主导产业与同一区域、同一时间段的其他城市相比，具有阶段和时期上的优势，这是理解城市年轻力的产业视角。

从历史视角来看，城市年轻力主要指城市本身的兴衰更迭。从历史经验看，无论人类主观意志如何渴望城市不朽，但城市作为一个复杂的内外交互巨系统，受自然和人为因素影响巨大，绝大多数城市都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即便抛开公元前几千年人类最早的城市遗迹不言，众所周知的古罗马城如今也仅部分残存，盛极一时的汉、唐长安城也都被付之一炬，社会商业极为发达的宋代汴京如今也沉睡于开封地下十数米。古城是历史厚重的积淀，是民族文化的寄托和皈依，但古城也往往意味着当下与历史相比的衰落。重新解读城市年龄，让古城焕发新生，让其重新充满蓬勃向上的力量，这是理解城市年轻力的历史视角。

从文化视角来看，城市年轻力主要指特定阶段所表现出的精神品格。不同城市在不同发展阶段承担着不同使命或面临不同的挑战，而应对这些挑战的实践以及由之而来的整个城市呈现出积极向上、开拓进取的精神品格，就构成了文化层面的城市年轻力。近年来，作为国家重大战略的上海临港新片区，其发展也呈现出了面向未来、挑战最高的精神风貌，同样也是城市年轻力的充分体现。城市充满蓬勃向上的朝气和力量，拥有不怕困难勇于挑战新高地的精神气概，这是理解城市年轻力的文化视角。

从人口视角来看，城市年轻力指城市中青年人所占比重。城市青年人占比不仅反映了城市的人口结构，同时也能从侧面反映出城市对于青年的吸引力。从全国数据看，改革开放后，我国城市化建设快速推进，青年快速城镇化。1982年，我国青年城镇化率为22.53%，而到了2020年，这一比例达到了71.00%，显示了青年人口在城市中的快速增长和城镇化水平的提高。以上海为例，浦东是全市15—34岁年龄段青年人最多的区，2000年至2020年，浦东新增常住人口中超过1/4是青年人，其中在2000年至2010年浦东人口增长最快、增幅最大的10年间，新增常住人口中的青年人占到近43%。青年人通过劳动力就业等方式为城市发展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年轻活力”，这是理解城市年轻力的人口视角。

青年发展型城市的新内涵

关于城市年轻力内涵“产业、历史、文化、人口”等不同视角的解读，表明了其概念复杂性，也为从功能视角理解城市年轻力提供了新思路。从城市使命和功能来看，城市年轻力不仅是宏观层面的城市历史发展和产业跃升概念，也不仅是微观层面的城市精神品格和人口比重概念，而是介于宏观和微观之间的中观维度。在这一维度下，基于“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战略，以及“年轻人是新质生产力创新实践的弄潮儿，是流量时代城市品牌力的代言人，是全球化时代城市竞争力的风向标，是新时代人民城市建设成效的试金石”这些基本共识，城市年轻力指的是城市发展的主要依靠力量是年轻人，城市发展的产业结构和社会政策设计主要面向的是年轻人，指的是城市面向未来发展的竞争优势与年轻人融为一体的爆发力和耐久力。这也意味着，即便青年人口所占比重不是最高，即便城市并非新兴城市，只要城市发展依靠青年，城市发展为了青年，城市拥有基于年轻人的总体竞争力，那么这座城市就是具备年轻力的城市。

城市对青年更友好，青年在城市更有为，城市年轻力为解读青年发展型城市提供了新内涵，并极大地拓展了青年发展型城市建设的实践空间。第一，城市年轻力代表着城市对青年可参与、可共享的包容性。其无关城市人口的年龄结构，而是城市精神品格的开放性和成长性，是价值观的多元化，是文化呈现的丰富性，是生活方式的差异化。第二，城市年轻力代表着青年对自身全面发展的精神能量。年轻力是任何时候都能够推动不断向上、不断创新，以一种大无畏的态度面对生活的能量，是渗透在兴趣、情感和生活方式中的精神活力，是表达个性的果敢，是追求新潮的勇气，是探索未知的热情，聚合在城市里即表现为城市朝气蓬勃的进取力量。第三，城市年轻力代表着城市自身可持久的活力与生命力。这意味着城市能够不断自我更新，适应时代的变化和挑战，它不仅具备吸引青年人的魅力，还能激发青年人的热情与创造力，使他们成为推动城市进步的重要力量。在这样的城市中，青年人的梦想与城市的发展紧密相连，共同构建一个充满活力、不断创新的城市治理共同体。

基于城市年轻力的新解读，结合“政策树”工具方法，青年发展型城市建设的政策实践可以从以下维度展开。首先，在价值导向层面，基于城市年轻力的青年发展型城市建设需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理念，突破当下城市发展中过度的生产与消费导向，将年轻人的生存需求、关系需求、发展需求作为城市发展的最底层逻辑。其次，在需求确定层面，围绕年轻人生存发展的需求大类至少包含了创新、婚恋、健康、就业等场景，这也是当下年轻人的主要诉求，并构成了政策树的第一层关系。再次，在政策举措层面，围绕青年需求四大场景，政府分别形成相应的工作规划与实践，并在回应青年需求的基础上，为青年作为创新创造更大的空间，形成新的城市场景和业态，实现城市与青年的双向奔赴。最后，在融合发展层面，通过青年需求与政府政策供给的双向互动，城市的发展越来越与年轻人融合在一起，并实现城市发展的主要依靠力量是年轻人，城市发展的产业结构和社会政策设计主要面向的是年轻人，城市面向未来发展的竞争优势与年轻人融为一体。

来源：文汇报，2024-12-29  

作者：薛泽林，上海社会科学院政治与公共管理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