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民主是优良的民主？民主如何真正体现人民意志、保障人民权益、增进人民幸福？这不仅是一个重要的理论问题，更是一个重大的实践课题。习近平总书记立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创造性提出全过程人民民主理念，深刻回答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方向性、根本性、战略性问题，为人类政治文明发展贡献了中国智慧、中国方案。

「学理探微」

全过程人民民主并非一个简单的政治口号，而是一个内涵丰富、逻辑严密、意蕴深远、实践鲜活的系统性概念，具有深刻的学理性。

它界定了民主的“全过程”属性。现代西方民主理论重构古典民主的定义，将民主界定为人民选举政治领导人的一种制度安排，“人民”被窄化为“选民”的角色。全过程人民民主不仅体现在民主选举环节，更体现在日常政治的润物无声，将民主从“间歇性”的周期性行为转变为“持续性”的国家治理常态，为人类民主提供了一种新的政治形态。

它凸显了“人民”在民主中的主体性地位。全过程人民民主体现了对人民主体性的价值关照，将人民的意愿、人民的利益、人民的诉求、人民的参与作为出发点和落脚点，以保证和实现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这种民主形态追求人民广泛、真实、有效的参与，确保国家一切权力属于人民，各项工作体现人民利益、凝聚人民智慧，超越了西方民主常常陷入的“少数精英统治”与“金钱政治”的窠臼，致力于实现人民主权原则的生动具体展现。

它展现了制度化与法治化的实践路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这一根本政治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基层群众自治制度等基本政治制度，共同构成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制度载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则为民主的运行提供规则和边界，确保民主实践在现代法治轨道上有序进行。

它融合了选举民主与协商民主的双重优势。人民通过投票选出人大代表来行使权力，这是一种选举民主。全过程人民民主除了保障人民的选举民主之外，还注重选举之后人民的持续参与和监督，尤其强调协商民主在日常治理中的重要作用。它通过政党协商、人大协商、政府协商、政协协商、人民团体协商、基层协商、社会组织协商等渠道和形式，使决策尽可能吸纳各方面意见，找到全社会意愿和要求的最大公约数。这种“选举+协商”的复合民主模式，拓展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作用域，提升了社会主义民主的质量。

「理论创新」

构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自主知识体系，普遍源于深刻的问题意识和强烈的现实关照。全过程人民民主理念的形塑，基于对国内外民主实践经验的深刻总结与反思，具有明确的针对性和创新性。

比如，针对西方民主的困境与失灵。近年来，西方社会内部不同程度地出现“民主的危机”，具体表现为政治极化、民粹主义、族群对立、民众政治冷漠等，暴露了西方民主“金钱政治”“表演政治”“少数精英统治”的深层次问题。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对西方自由主义民主弊病的超越性思考，旨在探索一种更优质、更有效、更管用的民主形态。

又如，针对民主形式单一化、绝对化错误思潮。国内外长期以来存在一种错误思潮，即认为唯有多党制、普选制才是现代民主的标准。全过程人民民主理念的提出，宣告“民主不是装饰品，不是用来做摆设的，而是要用来解决人民需要解决的问题的”，强调民主模式的多样性，指出关键在于是否真正体现人民意志、造福人民。

再如，针对社会主义民主深化发展的内在要求。随着社会主要矛盾转化以及国家治理现代化进程加快，人民群众对民主、法治、公平、正义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长。如何进一步拓宽人民的参与渠道、丰富其参与形式、提升其参与实效，不断发挥社会主义民主的制度优势，成为必须回答的一个时代课题。全过程人民民主正是对这一课题的深刻回应。

进一步看，全过程人民民主将民主从“投票”拓展为“全过程”，从“政治领域”延伸至“全领域”。这是一种范式上的创新，扩展了民主的理论内涵和实践场域。全过程人民民主创建了一套新的民主评价体系，强调一个国家是否民主关键在于“人民是否有广泛参与国家治理的权利，人民的呼声能否得到回应，人民的需要能否得到满足，人民的权益能否得到维护”。

同时，进一步提升了协商民主在日常治理中的重要地位。起初，协商民主仅是选举民主的补充手段。全过程人民民主理念的提出，将协商民主从一种补充性手段提升为贯穿全过程的基本方式，强调“有事好商量，众人的事情由众人商量”，是对民主实现机制的重大突破。

「上海探索」

近年来，上海在践行全过程人民民主方面进行了富有开创性的探索，形成了许多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为在构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自主知识体系视域下观察这一宏大理念如何落地生根提供了鲜活样本。

一是“家站点”建设：打通人大代表联系群众的“最后一公里”。

上海市人大常委会大力推进人大代表“家、站、点”（人大代表之家、人大代表联络站、人大代表联系点）体系建设，将其打造成闭会期间代表履职、联系群众、汇集民意的常态化平台。这些平台遍布全市各街镇、社区、楼宇，“开会才有代表，会后找不到人”的情况不复存在。代表定期在这里接待选民，听取意见建议，并将群众的“急难愁盼”转化为提案建议，推动解决实际问题，确保人大代表“始终在线”、民主“时刻在场”。

二是人民建议征集：让“金点子”结出“金果子”。

上海建立制度化、规范化的人民建议征集工作机制，设立专门的人民建议征集办公室，畅通“线上+线下”征集渠道，鼓励市民围绕城市发展、社会治理、民生改善等方方面面建言献策。这不是简单的意见收集箱，而是一个从征集、梳理、研判、采纳到反馈的完整闭环。许多市民的“金点子”被采纳并转化为具体的政策法规或工作措施，助力实现“城市治理人人参与，发展成果人人共享”。

三是基层立法联系点：立法直通车连接“庙堂”与“江湖”。

被誉为“立法直通车”的基层立法联系点，是全过程人民民主在上海实践的一大亮点，覆盖街道、乡镇、企业、学校、社会组织等。国家及地方的法律法规草案会直接送到这些联系点，征求“原汁原味”的基层意见，让立法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事，而充满了“烟火气”，最大限度地凝聚了社会共识，提高了立法的科学性和民主性，是“协商于决策之前和决策之中”原则的生动诠释。

四是党建引领下的社区治理：协商民主的微观实践。

在超大型城市社区治理中，上海通过“红色议事厅”、“楼组党建”、“社区联席会议”等平台，围绕停车难、加装电梯、物业纠纷、为老服务等社区公共事务，开展频繁而有效的民主协商。党组织发挥领导核心作用，搭建平台、整合资源、化解矛盾，引导各方有序参与，寻求最大共识，最终形成解决方案。这种基于社区共同体的微观民主实践，是最直接、最广泛、最生动的全过程人民民主，有效提升了基层治理效能和居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

上海的一系列探索证明，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真实、有效、充满生命力的民主形态。它既是巩固党的执政根基的重要途径，也是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强大动力，又是维护社会和谐稳定的重要基石。

展望未来，要确保各个环节的参与不仅是“存在”的，更是“有效”的；不仅是“形式”上的，更是“实质”上的。为此，有必要持续深化与总结地方实践经验，进一步将其制度化、规范化、程序化，推动全过程人民民主迈向更高水平。

来源：上观新闻，2025-12-03

作者：郭中军，上海社会科学院政治与公共管理研究所副研究员、上海市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基地研究员；佟德志，天津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教授、中国政治学会副会长佟德志